老师我被华东理工大学录取了

  那是7月20日下午8点多钟,我接到一个陌生电话,显示是新疆阿勒泰。“哪位?”“老师,我是袁海鹏,我被华东理工大学录取了! ”兴奋之情溢于言表,“老师,你哪天回阿勒泰?我要请你吃饭。”“不太确定,因为我要去医院治疗,尽快赶回去。吃不吃饭不重要,重要的是你考上了,还相当好,真替你高兴!”电话那边似乎沉吟了一下。“老师,没有你,我可能早不念书回家了。”我听出孩子是满满的感激,而我的内心又何尝不是一种感动。多么任性、倔强、又与众不同的孩子啊,他在有些老师的眼里甚至有些偏执,可他却那么地信任我。一次次主动的找我,让我帮他分析目前的成绩,和我说心里话减压;向我请教问题是那么的虚心、虔诚;每次和我见面都是那么的彬彬有礼、甚至是谦卑。我在想:有时一个老师的耐心、关心、爱心,可能就成就一个孩子,而如果你就是那个老师,你是多么的幸运、幸福!

  亮亮,醒醒

  蒋高亮是一个理科有着天赋的孩子,他是那么的热爱理科,尤其是数学。高一下学期刚到新疆阿勒泰市三中 接这个班语文时,一次小测试90分的卷子(没有作文),他打了9分,这是我从教二十多年未从经历过的。我心想:天呀!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孩子?不久得出结论:作为理科生的他“双瘸”,英语还不如语文(中国人嘛,学汉语咋也比英语强)。现实状态是上课偷偷睡觉:用手支撑着胖胖的头,眯着双眼,似乎是很惬意的闭目养神。你真的很生气,想好好的教训他,因为你绝对不允许这么优秀的孩子首先在你这科先折了。可每每你叫他:“亮亮,醒醒!”看着他那一脸歉意而又憨态十足的样子,你的气就泄了。问题是上课还是“昏睡百年”呢,下课铃一响,马上是“国人渐已醒”,并且是像打了鸡血似的疯狂做数学题。 没办法,就只能做思想工作了,而平时是哄着学、看着学。 如果课代表说谁没交作业,其中一定有他,把他找来,态度是相当的好,马上补上。有一段时间,你给他一对一辅导,那么不爱学语文的他,也是相当配合;甚至高考前不久,你还在提问他背诵默写。功夫不负有心人,蒋高亮考上重点了,被上海海事大学录取,尽管语文成绩远远低于理科,可和他相应的付出,已经是很大的收获了。分别在即,你又絮絮叨叨地嘱咐他:亮亮,趁假期好好补补英语。

  老师,我及格了

  一天晚课,突然接到通知,没有通勤车,晚上21点30分,已没有公交车,二班秦张杰让我坐他家车,在车上坐在副驾驶的他高兴地回头说:“老师,这次语文考试我及格了!”新疆的5月,即使晚上9点多,天还是亮的,透过眼镜片,我分明看见孩子的眼睛闪着光。我的印象中,秦张杰是一个胖乎乎又有点像女孩子那样害羞的男生,他最突出的一点是全班同学都把课文背下来了,他一段还没背下来,可他又不是懒孩子,手拿书本一遍遍地背,不过关,自己说重来,你这时会看见他的额头渗出细细的汗珠。多么勤奋刻苦而又始终坚持的孩子!秦张杰的字很有特色,即使如我这样不会辨认字体的人,也会一眼认出他的字,但他的字总会给人乱乱的感觉,就像每个字都长满毛毛刺,和他说了,后来作文的字就写得很工整。这又是一个多么乖巧听话的孩子!高考分数下来了,却没机会再见秦张杰,真想知道秦张杰知道自己语文打了110分时激动成什么样子。我只想说:天道酬勤,一份耕耘一份收获!

  二哥,一路走好!

  早晨起来,给夫做了一碗生日面,可与往年不同,我没有说:生日快乐!多么情同意和的亲兄弟,又是那样从儿时的苦难一起走过的“发小”,突然的离去,如同晴空霹雳,会给那么重视情感的夫带来多么大的心痛。我想此生夫都再无心过生日了……

  夫昨天忙了一天,悲痛了一天,可晚上迟迟不能入睡。今早他说,根本睡不着,闭上眼睛,全是他那可怜的二哥。没有血缘关系的我,尚且吃不下,睡不好,二哥的音容笑貌时时会浮现在眼前……

  二哥比夫大了7岁,从小就开始照顾夫长大,两人的感情特别好。其人勤劳善良、能吃苦、能担当,忍辱负重、胸怀开阔、顾念亲情,所以是夫家兄弟姐妹中的核心人物,俗称家里“主事”的人。我和夫在新疆支教三年来,最惦记我们的同辈亲人,就是二哥了,经常给我们打电话,你们那里吃的怎么样,热不热冷不冷……从新疆回来的前一晚,给我们打电话,要明天晚上到长春飞机场接我们,我们说,单位有车接,过几天歇歇就见面了。

  忙,忙,忙,不知都在忙什么,从遥远的新疆回来,夫说等忙完这阵子,一家人聚一下,如果说是在春节,这个愿望估计早就达成了。就这样各自忙各自的,亲哥俩只通了几次电话,还没见上面,这样算来亲哥俩已经半年没有见面了,谁知这次见面已经阴阳两隔。昨天早晨二哥正常去上班,谁知会在清理水泥泵时,在里面憋闷窒息而死,二哥这天上班竟一去没有再回来,此生再无活着见面的机会,这无疑是夫此生心头永远的的一个遗憾……

  昨天上午在吉林市人民医院住院的夫打完针,想要回家一趟,途中打电话还问我,路过菜市场时买什么菜。又过了一会说:“我不回了,二哥在单位晕倒了。”又过了一会说:“二哥不行了,你打车马上来吉化二院。”我当时一下就蒙了,半天缓过神来,可怎么也不相信,也不愿相信这是真的……

  在医院门口,远远地看见憔悴的夫,膝盖上满是灰土。心痛在加上心痛,泪眼模糊的我奔过去,不小心脚崴了一下,夫忙奔过来,两夫妻就这样抱着泣不成声……

  “正子,我的天,我的天没了……”“正子,我苦命的哥哥,你回来……”“正子,我饿,你快给我做饭……”“儿子,快喊你爸……”“大夫,快救救他,他的身体还是温的。。。。。。”懂医的二嫂一遍遍的给早已了无生机的二哥做心肺复苏。……任谁是多么的冷血,多么的无情,此时此刻都早已泪崩……

  白发苍苍、步路蹒跚、患有糖尿病的大哥从万昌赶来了,患有严重高血压、刚吃完药的大姐从白山赶来了,憔悴瘦弱的二姐从长春赶来了,老辈的小辈的哭声震天、撕心裂肺。。。。。。老天,为何不公,为何无情,那么年轻,那么善良,那么老实厚道,那么勤劳简朴的人,为什么叫他走了……

  不想相信、不愿相信、不敢相信,可这就是残酷的现实。夫说一定要亲自给他那可怜的二哥擦身、穿衣,再送他一程……做完这些的夫从病房出来,我那可怜的夫早已泪流满面,仰天喟然长叹:人生一世,草木一秋,咫尺天涯,阴阳永隔……

  人生一世,有酸甜苦辣,也有天灾人祸……每个成年人都深知,可当不幸真正地降临到我们身上,那种和至亲生死永隔的揪心、痛心,是久久不会让人释怀的……

  医生说没救了,夫不相信,直接跪下求医生再就救救;大姐二姐一遍遍地哭喊:心疼呀,心疼呀……老姐哭述间,我分明闻到一股救心丸的味道;那老实巴交的大哥木讷无语;我那可怜的二嫂哭晕多次;我那二嫂的哥哥,一个从死亡线上抢回来的人,老态龙钟、颤颤巍巍、悲不自胜;我那可怜的侄子,一次次强忍着内心的巨大悲痛,时刻安慰可怜的妈妈,可给父亲穿好寿衣出来,还是失声痛哭……

  陶潜说:亲戚或余悲,他人亦已歌,死去何所道,托体同山阿。走的人已经走了,活着的人还要活着,多么希望那可怜的孤儿寡母早早走出悲痛,坚强起来,好好的生活,这一定是二哥想看到的。二哥,灵魂有知,是这样的吧?更希望我那可亲可敬的二哥,一路走好!天堂的你,沐浴着和风,再没有憋闷……

  援疆支教的第一年,离家的前一天,家里“主事”的二哥把一大家子人召集在一起,亲自下厨主灶做一桌子菜,吃饭时,又对我们千叮咛万嘱咐,一定要好好的完成援疆的工作任务,援疆工作结束时也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回到家乡来。我们夫妻俩还有半年就完成援疆任务了,可我们的二哥却在工作中发生危险,走入另一个世界。

  安息吧,二哥!